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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章好久不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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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蔡清華叫出劉全的花名,又是如此警醒,蔡士文心中一動,就把原本要說話話,臨時變換了一下,口中說道:“來了,又走了,這次的錢,就是吳承鑒這小賊籌備,由劉全提走北的。”

對劉全駕臨廣州,蔡清華雖然略感意外,但很快又覺得此事乃在情理之中,這麽大的事情,和珅派個心腹下來監督也是應有之義。只是聽蔡士文這麽說,吳承鑒顯然和劉全有過勾結,後面又是他親自把錢提走,那劉全在廣州至少就呆了一個月,這麽長的時間自己懵然不覺,外界也一點風聲都沒收到,這份保密功夫真是做到極致了。

蔡士文又說:“劉全臨走之前,設了個小宴,只請了吉山和吳承鑒兩人——兩人都上桌了。”

蔡士文沒再多說,但蔡清華已經明白——放在以前,吉山的桌子上哪有保商們的座位?劉全設宴,兩人上桌,這就意味著在劉全眼中,吳承鑒在某種意義上已經可以和吉山相提並論了。

雖然吳承鑒是區區一介保商,而吉山是堂堂粵海關監督,官商滿漢判若天淵,可是在大清的體制下,一個人地位的高低不一定是看他官位的品級,也不一定是看他財力的多寡,而是看這個人和主子的親近程度以及在主子心裏的地位。如果吳承鑒能夠跳過吉山直接和劉全建立關系,那麽他就不再是吉山能予取予奪的了。

聽到這裏,蔡清華呵呵冷笑:“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!我道這位昊官怎麽有這麽大的脾氣,原來是抱上了和珅的大腿啊!”

蔡士文聽這言語之中帶著刺,心中暗喜。

又聽蔡清華冷冷道:“你這次來,就是來說這幾句話麽?”

蔡士文忙道:“不是不是,小人這次來,既是求蔡師爺救命,也是棄暗投明來了。”

蔡清華笑道:“棄暗投明?那就該兩個月前來。得勢的時候不來燒香,現在要失勢了才來抱佛腳,兩廣總督府的門,呵呵,也不是誰要進來就讓進來的。”

“那是小人的錯,小人當初豬油蒙了心了!小人也知道自己來的唐突,但小人願意鞍前馬後,戴罪立功。”

蔡士文說著,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東西來,說:“小人今後願將身家性命都托付給蔡師爺,只求蔡師爺能給我們萬寶行一條活路。”

蔡清華接過了那東西一看,愕然道: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

“這是個把柄。”蔡士文道:“只要用好了它,相信以蔡師爺的智慧必知其妙,若是運作得當,便是和中堂……怕也會被拖下水來!”

蔡清華這次接見蔡士文,本來是可有可無的,聽到這裏才略為動心,端詳著手裏的事物,一臉凝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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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承鑒在花差號上呆了兩個晚上,第三天才回到家中,光兒聽說三叔回來,蹦跳著跑出來,見面就拉手扯衣服,哇哇哭著叫著三叔,一副劫後餘生、久別重逢的樣子。

光兒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遠門,有幾次還是跟著吳承鑒去。

但這次去澳門不同——以前是郊游,這次是逃難。尤其是壽宴躲在箱子裏、透過鑰匙孔提心吊膽地偷看外界的那個場景,光兒至今記憶猶新。經此一劫,光兒也長了一點心眼,去澳門的路上淒淒慘慘膽戰心驚,而回來的路上體會又大不一樣,走到哪裏,在在都有安排,處處都有照拂,吳承鑒人沒到,但江湖上的好漢卻把他們一行人守護得夜貓子都近不得前,光兒看在眼裏,記在了心裏,以前在西關只知道家裏有錢,這次出門,才曉得家裏有勢。

吳承鑒捏著侄子的臉笑道:“都幾歲了?”

光兒哭道:“三叔,我以為這次回來再見不到你了。”

吳承鑒抹了一下他的臉,呸道:“一點淚水都沒有。以後在你三叔面前演戲,這還得再練練。”

吳承鈞為人嚴肅沈悶,又擔著宜和行的重擔,所以光兒與吳承鑒玩耍的時間要比跟父親還多,兩人本來就極親的,被三叔揭破,光兒笑開了,拉了他往後院走:“阿公等我們吃飯呢。”

吳承鑒道:“等等。”看向跟著光兒過來的吳六,說道:“這一路辛苦你了。”

“不苦,不苦。”吳六說:“去的路上、回的路上,都有人安排照應,根本沒遇到什麽事情。”

吳承鑒道:“外頭的事情,花錢仗勢就能搞掂,但貼身護著光兒,這事換了別人,我和大嫂都放不下心。這次來去平安是媽祖保佑,但你走的時候卻不知道會平安的,你擔起來的這份險,不因為結局平安就沒了價值。”轉頭對光兒說:“光兒,這個恩情你要一輩子記住。”

光兒倒也乖巧,點頭應是。

吳承鑒又說:“以後人前人後,對吳六你要叫六叔。”

光兒應了,說:“我一路都叫六叔叔的。”

吳承鑒道:“好仔!”

這才拉著他朝後院而來,一路上光兒夾七夾八地說著沿途的見聞,也沒說多少就到了,今天晚上,家裏要吃圍飯。

這時吳承鈞還在病榻上挨日子,說是一家人,其實也就吳國英、吳承鑒父子和蔡巧珠母子一共四人,雖然吳國英節儉慣了,但吳家如今家勢空前,今天又是光兒回來的好日子,所以春蕊讓廚房安排了一大桌子的菜,三十六個碗碗盤盤,鮑燕翅琳瑯滿目,相形之下,座位就顯得空了。

吳承鑒看了吳國英一眼,他知道老人都喜歡熱鬧的,雖然父親忍著沒說什麽,他卻也明白老人家心裏深藏的念頭,就對吳二兩說:“二兩叔,把二哥叫來吧,我知道他在家裏。楊姨娘如果在也一起叫來,湊湊熱鬧。”

吳國英哼道:“這個不孝子,叫他做什麽!讓他來氣我嗎?”

吳承鑒笑道:“都是一家人,斬斷皮肉還連著筋呢。這兩個月的教訓,也夠二哥記一段日子了。往後如果他故態覆萌,那時阿爹再教訓一餐不遲。大嫂,你說是不是?”

蔡巧珠朝吳國英看了一眼,說道:“三叔說的是。二叔當日臨陣脫逃的行徑固然……不甚好,但再怎麽說也都是一家人,還能就這樣真的父子兄弟不相認了?再說,老爺跟前也不能沒人照顧。”

吳國英不比葉大林,只有兩個妾侍,生了兒子的只有楊姨娘,楊姨娘雖然渾,但在吳國英生病之後,這幾年也的確將吳國英照顧得很妥帖,這才過去兩個月,雖然家裏下人一大堆,兒子兒媳婦又盡在咫尺,但吳國英其實還是頗多不習慣,然而他擔心吳承構如果回來又鬧出事端,於是道:“他們是自己要分家的,既然都已經分出去過了,還是在吳家滅門大劫之際獨自逃生的,大夥兒情義已絕,還說什麽父子兄弟!”

“老二也就是沒出息,自私了點,但他終歸是我親生二哥。”吳承鑒笑道:“再說,使功不如使過啊。”

他不再管吳國英的反對,就對吳七說:“去,把二哥叫來吧,你應該曉得他在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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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半個多月來,吳承構來吳家大宅都不知道來了幾次了,每次都沒見到吳國英,更見不到吳承鑒,這次聽說光兒回家,昨天就又來了,卻被攔在門外,結果今天他又上門來糾纏。

他雖然分家出去,畢竟是吳國英的親生兒子,這次哭著喊著說要見出遠門回來的侄子,吳達成也不好把他往死裏攔,所以被他母子兩個闖進了後院,一番糾纏後又被吳國英轟了出來,他又死皮賴臉的不肯走,賴在以前住的屋子裏,說死也要陪侄子吃頓圍飯。

這些事情,吳承鑒還沒到家就有人告訴了吳七,然後吳七又告訴了吳承鑒。吳承鑒自然明白吳承構是怎麽打算的,他也有自己的一副算盤,所以不管吳國英的口頭阻攔,還是讓吳承構母子進來了。

這時的吳承構,和楊姨娘一起被吳七叫了來,兩個人臉上再沒有半點往日的氣焰。吳承構厚著臉皮卻又扭捏著,楊姨娘更是畏畏縮縮。

以前吳承構雖是庶出,但吳國英人前人後從不許別人提嫡庶之別——他們商賈人家,原沒有官宦人家那麽講究——所以吳承構對吳承鑒一直以二哥自居,但這時再站在吳承鑒面前,連大氣都不敢出,站在那裏局促不安。

還是吳承鑒先開了口,叫道:“二哥好啊,姨娘好啊,好久不見。”

他仍然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,好像跟以往並無不同,然而在場所有人都是眼看著他笑嘻嘻把滿廣州商圈巨鱷擺了一道的,所以這時再看他的笑容,就覺得他的笑臉之下都是刀子。

楊姨娘啊了一聲,如果不是顧忌著自己半個長輩的身份,幾乎要趴下來給吳承鑒磕頭了。

吳承構更是一個哆嗦,沒見到吳承鑒的時候他拼命想要進來見他,等見到了人,被他一個笑臉,一句叫喚,自己竟沒來由地怕得顫了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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